海漄,雨果獎得主,深圳市作家協會會員,資深科幻迷、紀錄片愛好者。對或然歷史及怪獸題材情有獨鍾,作品追求在不改變真實歷史的前提下,重構、解析某段時空背後的故事,以此反襯歷史的恢弘與個人的渺小,營造宛如紀錄片一般的真實感和驚異感。曾獲冷湖獎,提名銀河獎。現有作品發表或轉載於《銀河邊緣》《科幻世界》《科幻立方》《中華文學選刊》《今古傳奇·故事月末》等刊物。
龍骸...009
江之怒...047
願時間在此停留...083
詭城...113
土樓外的春天...141
血災...179
時空畫師...213
盡化塔...253
極北之地...273
走蛟...301
不算小學時在書店看的《海底兩萬里》《珊瑚島上的死光》《美洲來的哥倫布》,僅僅從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一類被稱作「科幻小說」的故事起,我入坑也已經有整整20年了。從少年到青年,直至無可奈何地走向中年,在好奇心最旺盛、最適合閱讀的年紀,我邂逅了它,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而更幸運的是,早在開始閱讀時,我就是自由的,在那個從未被圈定範圍的世界裡,我流連忘返,看歷史、懸疑、恐怖、武俠,最終卻在某個角落停下了腳步。那是2002年和2003年,那裡有《吞食者》,有《餓塔》,它們分別是軟科幻與硬科幻的巔峰之作。這兩個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被反覆討論和區分的概念,在我的世界混沌初開時便是彼此交融的。
幾乎與此同時,《天意》的部分章節被選登在雜誌上。事後看來,這正是它成功的起點。依託當時《科幻世界》超過20萬冊的月發行量,那段極富歷史質感而又將懸念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文字一下子就抓住了無數讀者的心。我也第一次認識到,原來科幻還可以這樣寫。可能從那時起,種子便已種下。之後,我沿着既有軌跡前行着,像許多科幻迷一樣自顧自地講述自己的故事,也遵循着「公交車定理」,在某個時間點下車,奔向生活的下一個路口。當我在2016年後重拾對科幻的熱情後,新的平台已經宛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儘管它們大多數並沒能生存多久。我找到一個平台的投稿群加入,發現管理員居然是多年前認識的一名科幻迷。再往後,他成了我的責編。「宇宙很大,生活更大,也許以後還有緣相見。」這是《三體》中智子離開前對程心和羅輯說的,每每想起這句話,看着我們腳下忙碌的生活和頭頂璀璨的星空,我都會不自覺地微笑。
作為一個重新上車的老科幻迷,對於星際大戰、機器人叛亂、外星人入侵等等題材,我已經有了些許審美疲勞。早年間播下的種子至此終於發芽,我希望自己能走上一條不一樣的路。在許多人看來,科幻代表的是未來,而歷史代表的卻是過去,它們天然對立,科幻並不需要從故紙堆中尋找養料。但事實上,歷史的發展雖然沉重遲緩,卻永不停歇。無論是過去發生的,現在經歷的,乃至未來的可能降臨的一切都終將成為歷史。無論是傳統文化中以史為鑒的思想,還是科幻巨著《基地》中的心理史學,它們無不揭示着現在和過去對未來的預測和指導。歷史是緩慢的,但史書卻是高度濃縮的,風譎雲詭中自帶故事性。我嘗試發掘它之於科幻的價值,漸漸沉迷其中。當仰望星空時,我們感慨寄蜉蝣於天地,對宏大宇宙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慄和好奇構成了科幻最本源的審美。同樣,個體在恢弘的歷史中也是極為渺小的,即使帝王將相,在悲劇化的命運前亦是無力的。但這不妨礙一代代英雄,一個個平民百姓在洪流中閃爍出獨屬於自己的光芒。人類面對未知和不可為的勇氣,這便是文明存在的意義。凝視宇宙,回望歷史,我們竟可以收穫相似的震撼。
正如我們在科幻小說中遵循的原則:不違反已知的科學原理。歷史同樣是一門嚴肅科學——當然是人文類的。儘管科幻小說已不再承擔科普的職能,但對科學的敬畏仍必不可少。因此,我始終堅持兩個原則:其一,歷史科幻小說中,無論是情節還是人物,都不能違反當前公認的史實;其二,涉及歷史背景的細節,力求還原真實。對於非專業出身的我而言,這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重挑戰,唯有在動筆前和寫作中不停查閱各類資料才能有所交待。在這個過程中,間或有驚喜出現,某些線索竟神奇地嵌入到故事中,發展出全新的脈絡,最終構築成一個整體。
「美妙的人生在於迷上了某樣東西。」這是《球狀閃電》中陳博士的父親留下的遺言。陳父不過是一個平庸的業餘畫家,但直到化為灰燼的最後一刻,他仍然是幸福的。原本,我也應該這樣默默走下去,但在2023年10月21日的夜晚,那道閃電出現了,這意味着幸運還是災厄?它照亮了我有些迷茫的臉,也激起了不少憤怒的火花。強光過後,一切如故。比起童年時走入書店,少年時讀到入坑神作,成年後偶遇故知,我相信它在屬於我自己的或然史中不會是一個分叉點。明代徐霞客曾在遊黃山時寫道:「初四日,兀坐聽雪溜竟日。」山下攘攘皆在追逐中忘卻自我,他卻獨居山間整日靜聽大雪融化。這只是無數個或然世界中不起眼的一角,往後也許會有更多人注意到它,與我同行。也願我們都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此生。
2023.11.19凌晨